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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学通:恩格斯的国家理论过时了吗
2016-01-20 5922
长久以来,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和政治学家们不断地研究什么是国家以及国家起源的问题。恩格斯在1884年出版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提出了国家是统治阶级压迫和剥削被统治阶级的观点,并提出了国家的一些标准。此后,学界不断地研究国家的作用和标准。在以往的120多年里,考古学的国家研究取得许多新发现,与此同时新型的国家也不断涌现。由此,学界对于国家的多样性有了新认识。故此,当我们运用恩格斯的国家理论来认识今天的国家时,就需要了解恩格斯所界定的国家标准与现今国家的异同,否则有误用的危险。


恩格斯论述的国家作用及标准 早在2300多年前,中国先秦时代的思想家孟子曾说:“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孟子关于国家三要素的观点,是以必要条件为标准的,即“人、地、政”这三个要素缺少其一,则国家就不存在。孟子关于国家三要素的观点在学界是有广泛共识的,但是对于“政事”包括什么内容或达到什么水平才算是“国家”则是后来学者们长期研究的重要问题。恩格斯关于国家起源的研究也是关于“政事”这一国家要素的研究。


恩格斯认为,人类社会经历了蒙昧时代、野蛮时代之后才进入文明时代。进入文明时代后,人类先是建立了氏族这样的基本单位,在氏族的基础上又建立了胞族、部落、部落联盟,而国家是在上述这些社会组织之后才出现的社会组织。他把国家之前的那些社会组织称为“尚不知国家为何物的社会的组织”。


恩格斯认为,氏族已经有了处理政事的机关和负责政事的首长,例如,政事机构有人民大会、元老院、部落联盟议事会、氏族酋长议事会;政事负责人有王、部落长、氏族酋长、军事首长、最高祭司、法庭审判长。但是,他认为这些政事机构和政事领导职务都不足以使氏族或氏族联盟成为国家,因为这些社会组织机构还没有与公众相脱离,而“国家是以一种与全体固定成员相脱离的特殊的公共权力为前提的”。他通过分析雅典人从氏族演化为国家的案例,论证了“国家怎样靠部分地改造氏族制度的机关,部分地用设置新机关来排挤掉它们,并且最后全部完全以真正的国家权力机关来取代它们而发展起来的”。他认为氏族的军事首长不能被视为国家领导人,即有军事首长不能作为有国家的标志。他以公元前431—404年的伯罗奔尼萨战争中雅典和斯巴达的军事首长制为例,论证他们不算是国家领导人。他还反对泰·蒙森(Theodor Mommsen)在《罗马史》中把氏族联盟领导人描述成君主的作法,并认为,古罗马和古希腊的王(罗马称为“勒克斯”,希腊称为“巴赛勒斯”)虽然是军事首长、最高祭司和某些法庭的审判长,但他们不是君主。


恩格斯用科学实证主义的方法研究国家起源,因此他对雅典、罗马和德意志三个从氏族联盟发展而成的国家进行了实证研究。根据这三个案例,他对国家政事的特点进行了总结,从而得出国家与氏族的三个重要区别。他认为缺少其中任何一个特点的社会组织都不算是国家。


国家的第一个特点是公民身份的划分要以地域而不是血缘为原则。恩格斯认为,氏族成员是依据血缘划分的,而国家公民是按地域划分的。他说:“国家和旧的氏族组织不同的地方,第一点就是它按地区来划分它的国民。正如我们所看到的,由于血缘关系形成和联结起来的旧的氏族公社已经很不够了,这多半是因为它们是以氏族成员被束缚在一定地区为前提的,而这种束缚早已不复存在。”


国家的第二个特点是公共权力不属于人民大众,即“国家是以一种与全体固定成员相脱离的特殊的公共权力为前提的”。恩格斯认为,氏族的公共权力属于大众,而国家的公共权力则不属于人民大众,重要标志是一部分人失去了服兵役的权力。他说,国家与氏族的“第二个不同点,是公共权力的设立,这种公共权力已经不再直接就是自己组织为武装力量的居民了。这个特殊的公共权力之所以需要,是因为自从社会分裂为阶级以后,居民的自动的武装组织已经成为不可能了”。他用罗马人建立国家的案例论证真正的国家制度是“公共权力在这里体现在服兵役的公民身上,它不仅被用来反对奴隶,而且被用来反对不许服兵役和不许有武装的所谓无产者”。他认为全民皆兵的制度是形不成国家的,因为“部落中每个成年男子都是战士的时候,那脱离了人民的,有可能和人民对抗的公共权力还不存在”。


国家的第三个特点是与第二个特点相联系的,即国家有税收制度而氏族没有。恩格斯说,国家“为了维持这种公共权力,就需要公民缴纳费用——捐税。捐税是以前的氏族社会完全没有的”。


国家种类的多样性 到目前为止,考古学证明,约在公元前3000年,位于中东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下游的苏美尔人已经有了文字记载的文明,这早于古埃及。祭司们用文字记录了个人给神交纳债务的情况,而且出现了祭司和军事首长并列的社会领导机构;和平时期祭司长为国王;战争时期,如果祭司长不领导战争,则军事首长的权力大于他。此后,人类建立了成千上万的国家,国家的灭亡和新建延绵不绝。自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出版后,世界上新建立的国家就有若干,有些短命的国家已经灭亡,而且建立国家的原因并不相同。例如,20世纪40、50年代通过反法西斯的民族解放运动建立了一批国家,60年代通过反对殖民主义的民族独立运动建立了一批国家,90年代初通过苏联解体建立了一批国家。进入21世纪,通过分离主义建立国家的现象也很常见。如今,世界上的国家种类之多,学界尚无法明确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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